假药寄生邮局信箱五年 “清肺胶囊”疑似胡椒粉

打开一看，胶囊里的颗粒疑似胡椒粉。 收到的包裹颇具“邮局色彩”。 说明书煞有介事，显得很“专业”。

　　核心提示

　　一个出售“特效药”的信箱，“寄生”北京邮局的时间超过五年。

　　租用人李某在地方媒体打广告，推销治疗哮喘的“驰鹿清肺胶囊”。一旦有异地的汇款单寄到信箱，该人便将药品寄出。但所谓的“特效药”，被多地药监部门指为胡椒粉，并列为假药。

　　这种通过邮局信箱中转出售假药的销售模式，颇为老套。类似的假药制售团伙，长期受北京药监、公安部门的严厉打击，但并未根绝。随着受害者的举报，漏网之鱼“驰鹿清肺胶囊”浮出水面。

　　北京晨报记者历时三个月的调查发现，“驰鹿清肺胶囊”的操纵者，除了在西四设点，在丰台区西罗园投递部也租用了一个信箱。记者购得这种“驰鹿清肺胶囊”，拿到北京市药监局后，该药被认定为假药。

　　目前，市药监局已立案，市公安局食品药品案件侦查支队介入调查。

　　■调查取证

　　举报 吃药之后，当天犯心脏病

　　湖北读者苏洋(化名)举报称，他是一名哮喘病患者，两年前，他吃了一种“清肺胶囊”后，直接引发心脏病。

　　苏洋称，2009年，他通过邮局汇款方式，在北京邮政西四投递部的1080信箱邮购了价值240元的治疗哮喘的药物。服用药品后，第一天就心脏病发作，不得不住院治疗。

　　为解开心中疑惑，苏洋把药拿去做药检，结果让他大吃一惊。“里面含有大量西药成分，足以致人于非命，又在网上查批号发现是假药。后来多次和对方联系，对方不理不睬。”

　　经过一番调查，苏洋发现，制售“清肺胶囊”的主要人员是几名河北人。其中，实际操纵者是李某兄弟。两人在租用北京邮政西四投递部西区1080信箱的同时，在外省打出药品广告，留下售药联系电话后，等待买者咨询。一旦收到汇款，他们便把药品寄出。

　　苏洋称，李某等人反侦查能力很强。“用北京的电话号码联系他们，他们是不会接听的。”

　　买药 药盒简陋，邮政纸箱充数

　　举报人苏洋提供了李某的售药电话，记者多次致电联系，对方均不接听。

　　根据该电话，记者委托外省的朋友，向李某咨询如何买药。电话中，李某称，该药对气管炎、哮喘、肺气肿疾病有特殊疗效。根据约定，朋友向李某表示，先购买一个疗程价值60元的“清肺胶囊”。

　　在给西四投递部1080信箱汇款之后，过了约半个月，记者通过朋友买到了“清肺胶囊”。药品通过普通包裹从邮局寄出，用的是一只标有“中国邮政包装箱”、规格为15×4×12厘米的纸箱。

　　药品并无正式的外包装药盒。纸箱虽然简陋，勉强可充“药盒”，只是不带任何文图说明。拆开纸箱，里面有四只装有物品的塑料小药瓶，以及一份用A4纸印刷的宣传单。

　　包裹单上的“内件品名及数量”一栏，并未标明为药品。另外，包裹单上的发货地址为北京市南区100077-002信箱，发件人为“李金恒”。

　　包裹内的A4纸宣传单，内容末尾处提到，“原单位地址搬迁”，更改后的汇款及来信地址，即为“北京(南区)100077-002信箱(北京天岐哮喘病研究所)”。

　　核实 批号假的，药厂子虚乌有

　　“清肺胶囊”的宣传单，标题为《气管炎、哮喘、肺气肿患者的佳音“清肺”胶囊问世》。内容称，“清肺胶囊”为北京天岐哮喘病研究所最新研制，由中国玉通制药厂生产，“该药由多种名贵中草药配制而成……无毒副作用……对久治不愈的慢支哮喘及控制肺气肿发展、肺心病形成有独特疗效，有效率100%，治愈率88.3%。”

　　“清肺胶囊”的商标“驰鹿”仅出现在塑料药瓶上。生产厂家为青海玉通制药有限公司，批准文号为“国药准字Z16051706”。该药成分为麝香、川贝、灵芝、甘草、桔梗等，适应“急慢性、老年性气管炎、支气管炎、支气管哮喘”等多种疾病。

　　塑料药瓶上，甚至标注了药品的生产日期和有效期——看似样样俱全，其实经不起推敲。单从外表来看，药瓶包装和说明书已经是简陋至极。记者打开药瓶，里面是数十粒蓝白色的胶囊。拆开胶囊，倒出夹杂着黑粒和白粒的灰色粉末，凑近一闻，一股浓重的胡椒味扑鼻而入。

　　记者登录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网站，输入“清肺胶囊”查询，只有“羚羊清肺胶囊、景天清肺胶囊、虫草清肺胶囊、银黄清肺胶囊”四种结果。批准文号为“国药准字Z16051706”的“驰鹿清肺胶囊”，根本就不存在。

　　记者联系青海药监局了解到，所谓的“青海玉通制药有限公司”，根本就子虚乌有。另外，北京市也查不到“天岐哮喘病研究所”。

　　■前科引证

　　多地曝光，被指是胡椒粉

　　事实上，在江西、安徽等地，假药“驰鹿清肺胶囊”早就现出原形。

　　《江西日报》2006年7月6日的一则报道称，该药实则是胡椒粉。该报道称，江西进贤县梅庄镇村民徐某在该镇一家私人药店购买了“清肺胶囊”，药品说明称，对“哮喘、慢支、肺气肿”等疾病有独特疗效。但服用后，根本不能达到“平喘”的作用，且出现嗜睡、乏力、疲劳等多种副作用。

　　徐某担心此药有质量问题，特到进贤县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咨询。检查发现，该药样品标示为：青海玉通制药有限公司生产，批准文号为：国药准字Z16051706，生产批号：0512015，生产日期：05.12.01，胶囊呈蓝白色，内物为灰白色粉末，打开包装胶囊壳散发出“胡椒粉”样气味。经上网查询，执法人员发现无此批准文号，青海也无此制药公司，以上几点可以认定此药纯属假药，服用后对治疗疾病无任何作用，反而对身体有害。

　　另外，记者还查询到，早在2006年4月10日，安徽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将“清肺胶囊”列为假药，其生产厂家和批号均与前述一致。该局通告称，假药为六安市药监局据群众举报查获，并点明为“邮购假药”。

　　可以证实，假药“清肺胶囊”寄生北京邮局信箱的时间超过五年。

　　■邮政说法

　　邮局难辨真伪配合执法部门

　　成本：信箱成年租720元

　　10月26日，记者探访西城邮局西四投递部，1080信箱就设在进门左侧的一排铁柜中。记者同时查出，100077-02信箱属于丰台邮局西罗园投递部。

　　邮局工作人员介绍，此种信箱属于邮政部门对外出租的公众自取信箱，年租金为720元。个人凭身份证复印件可租，以公司名义租用，只需提供个人身份证和公司营业执照的复印件。

　　据记者核实，西四投递部1080信箱和西罗园02信箱均为一年一租，本次租赁的起始时间为2011年1月1日，终止时间为2011年12月31日。

　　西四的1080信箱，所留姓名为李金恒，生于1972年，为河北泊头人。西罗园的02信箱，所留姓名为李纪昌，生于1967年，为浙江人。相同之处在于，登记的公司名称为玉通制药有限公司。对比身份证复印件看，李金恒与李纪昌的长相非常相似。

　　西四投递部负责人称，1080信箱存在的时间确实较长。西罗园投递部负责人则表示，02信箱的租赁是在上一任主任手中续租的，她刚调来，从未与租用者照过面。他们表示，只知道信箱与药品有关，但无从知晓是不是假药。

　　漏洞：所留座机号九位数

　　北京市邮政公司投递局业务部相关负责人介绍，公众自取信箱是邮政部门为公众提供的正常服务项目，过去，因方便单位或个人收发信件，这种信箱风靡一时。随着通讯方式和时代的变化，公众自取信箱的使用率已不高，其中，涉及药品的信箱也是少之又少。

　　该负责人告诉记者，按相关规定，当事人租用信箱需要提交个人身份证和营业执照复印件，但他们表示，邮局工作人员并非执法部门，即使对方提供了假身份证和假营业执照，他们也无法辨别真伪。但是，一旦有信箱被发现涉及非法行为，邮政部门会配合执法部门予以关停。

　　不过，记者注意到，西罗园投递部02信箱，租用者所留的座机电话就存在明显的破绽，该电话是一个九位数的号码。对此，该投递部负责人称，可能之前的负责人在签协议时没注意到。

　　记者从可靠消息了解到，西四1080和西罗园02信箱，目前每月收到的汇款单并不多，均为个位数。

　　据了解，除了假药贩子在利用公众自取信箱，也有人租用信箱，借以组织不正规的征文或其他评选大赛骗钱。对此，邮政人士表示，很难发现其违法性质，只要租用者提供的手续齐全，就允许租用。并且，邮政非执法部门，难以进行监管。

　　据相关媒体2005年报道，为规范信箱的出租与使用，北京市邮政局制定了新的邮政信箱管理办法，进一步明确了邮政信箱的出租对象、出租手续和对非法活动的处理方式。今后，个人申请邮政自取信箱时，除了身份证之外，还要出具在北京的居住证明，异地经营的单位不能申请邮政信箱。此外，信箱也不能再简单用“某某信箱”来代称，而是要求实名制。北京市邮政局还将立项开发预警联动系统，不法者的信箱一旦被关闭，在其他邮局也无法再申请新信箱。

　　■执法行动

　　药监一眼看破警方正在调查

　　是否胡椒粉待化验

　　9月下旬，记者将购得的“清肺胶囊”送到北京市药监局。

　　“药品包装太粗糙了。一看就知道，明显是假药。(真药的)说明不会这么简陋。”市药监局稽查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，可以肯定“驰鹿清肺胶囊”是假药，其批号也是假的。以前也接到过类似的举报，涉及到的邮政信箱，已通报邮政部门要求协助关闭。

　　该负责人介绍，邮购假药的案例特别多，属于比较老的犯罪形式，也比较隐蔽。“现在老百姓的自我保护意识提高了，不会先付钱了，一般都是货到付款。相对来说较少。”

　　拆开清肺胶囊，里面有白色颗粒。对此，药监人士解释：“有白色颗粒，就(说明)加了西药。”药监人士透露，根据以往的查抄经验，这种假药的成本简单：“租一些郊区或城乡结合部的平房。条件很差，用一个铝盆，里边搁一些中药粉末，恶劣的还搁一些鸡饲料，再买一些西药，倒进去，用棍子搅和。”而所谓的制药过程，就是将药粉按照一定比例搅拌均匀，通过胶囊灌装机制成胶囊。最后，再按照一定数量的规格，包装到药瓶内。

　　至于“驰鹿清肺胶囊”是否就是胡椒粉、是否添加有害物质，药监人士表示，需要拿去做进一步化验。

　　药监公安联合查案

　　北京市药监人士指出，邮购假药的特点是“三真三假”：“留下的电话是真的，银行账号是真的，邮箱是真的。三假，地址是假的，单位是假的，药是假的。”此外，邮购假药通过虚假宣传开道，过去通常借助地方电视台的晚间广告、三流的平面媒体和简陋的广告单来宣传，“现在用得最多的方式则是互联网。”

　　“制售假药的行为，主观上是就是在造假，不是普通的违法行为，而是刑事犯罪行为。”市药监人士透露，从2007年起，北京市药监局就开始办理涉刑案件，和假药贩子作斗争。2007年抓了46人，2008年84人，2009年180多人，2010年突破了200人。”

　　药监人士表示，假药的成本极低，利润比较高，存在巨大的隐患。在此提醒患者，不要购买此类产品，避免贻误诊治，危害身体健康。同时也提醒患者，购买药品应该去正规有资质的药店或医疗机构，查询药品是否经过批准注册，应登录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官方网站查询。

　　针对“驰鹿清肺胶囊”，市药监部门表示已立案调查，并将案件移送给北京市公安局(微博)食品药品案件侦查支队。

　　目前，警方仍在调查当中。

　　晨报记者 李显锋/文并摄

　　■新闻链接

　　什么是假药？

　　根据我国《药品管理法》，有下列情形之一的，为假药：(一)药品所含成分与国家药品标准规定的成分不符的；(二)以非药品冒充药品或者以他种药品冒充此种药品的。

　　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药品，按假药论处：(一)国务院药品监督管理部门规定禁止使用的；(二)依照本法必须批准而未经批准生产、进口，或者依照本法必须检验而未经检验即销售的；(三)变质的；(四)被污染的；(五)使用依照本法必须取得批准文号而未取得批准文号的原料药生产的；(六)所标明的适应证或者功能主治超出规定范围的。

　　制售假药涉刑

　　根据我国《刑法》第一百四十一条：【生产、销售假药罪】生产、销售假药的，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，并处罚金；对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危害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，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并处罚金；致人死亡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，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、无期徒刑或者死刑，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。本条所称假药，是指依照《药品管理法》的规定属于假药和按假药处理的药品、非药品。

　　北京隆安律师事务所尹富强律师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，我国自2011年5月1日起施行的《刑法修正案(八)》，对药品安全犯罪进行了重大修改和调整，原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条规定的“生产、销售假药罪”属于“危险”，修正后，“生产、销售假药罪”由原必须达到“足以严重危害人体健康”的“结果犯”，变为“生产、销售假药”的“行为犯”即只要故意从事了“生产、销售假药”的行为即构成犯罪，而不再要求必须达到“足以严重危害人体健康”。

　　尹富强表示，修正后的条款也加大了处罚力度，取消了原来的“单处罚金”的规定。即只要故意从事生产、销售假药之行为，就会面临牢狱之灾，并且要处以高额罚金，让犯罪分子“人财两空”。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生产、销售假药领域的“违法成本过低”的问题。